很久了，想写写范曾。但一开笔就累，几经折腾，很久甚是很久，我笔下的范曾空无一字。

一

当下国内最具文人仪式感的艺术家要数范曾。他的影响力之大，不仅仅是书画，恐怕也包括他的文化底蕴和贵族气息。故有人称其为当代的大儒、大思想家和艺术大师。

他自己也心安理得，来者不拒。

二

我与范曾的对话，始于齐白石艺术节。他大名鼎鼎，流量热度火爆，我无其他奢望，心气自然平和有度。那天夜访范曾只是想邀请他参加齐白石艺术节。见面后几句寒暄，他把话题转向了康德和老子。也许出乎他的意料，康德的《判断力批判》和老子的《道德经》是我的枕上书。为此，他起身到书房拿了一本旧版的巜判断力批判》，书上记满了读书笔记。无疑，范曾是个饱读经典的文化人。

＂你的艺术，是哲思艺术。＂我话题一转，瞄准了他的兴趣。

＂是的，艺术离不开哲学。一个不懂哲学的人，不是一个好艺术家。＂他抽着古巴雪茄，派头十足，他的言行举止像演员。

＂研究你，要从哲学的高度。目前对你的释读主要在技法上，实际你的艺术就是你的哲学。＂他很在意我的话题，人逢知己话若酒。我们的交谈朝细节演绎：

＂康德的语言很涩口。“我说。

＂哲学，不是常人读的。＂他吸口雪伽，摆摆手，动作精致，气色溢彩。＂国画是哲学，中国文化的内在逻辑也是哲学。＂话题越谈越有热度，我话茬一转，谈起了白石老人。他接过话茬，从他的姑父陈师曾说开。的确，范曾的学养一流。他欣然接受我们的邀请，并相约过两天后再见。

回到宾馆，与我一同前往的人说：＂范曾名不虚传，你们的谈话内容，我云里雾里。＂

三

范曾的影响不可小觑，从谈吐上看他的知识结构有广度和深度，是个有大智的文化人。他生于望族，祖上名人辈出，当代画坛若论学识，他坐首把交椅。第二天范曾亲自打电话给我，说参展作品已谁备好。＂你早点来，我们聊聊诗。＂他补上一句，电话挂了。

当天晚上我是激动的。齐白石艺术节范曾能参加具有风向标的意义。我决定冒雨前往，范曾在书房等着。他带我们参观了他的图书馆，那是我见过最气派的私人藏书馆。室内有二十多米高，直径若三四十米，圆形的书柜团团围着，从第一格到最高一层，摆满了图书。英国作家本雅明说过：人生有座个人图书馆，那是真正的幸福。智者，爱书如命。读书是对人类智慧的耕耘。范曾很自豪的说：这一面墙都是我的著述，其他是我的藏书。我的藏书等同一个中等图书馆。

我们就坐在深色的皮沙发上，我和范曾坐一边。

＂我准备捐赠两幅四尺整张的作品，一幅画一幅字。“

他一边说一边让家人把作品打开，无疑这是两幅精品。

＂另外我写了一篇有关齐白石的文章。“他认为齐白石之所以成为齐白石有两个关键点：一是步入文人画，二是遇到陈师曾。范曾的艺术史观，他承认当下与历史的距离，而他认为自己又走进了历史。

“当下画坛，你最耽心的是什么？＂我直接捅开话题。

＂画，离诗太远，很多人不会写诗，有些画家诗也不读。＂随即他点评了我写他的诗，并把其中一句的＂树林＂改为＂茂林＂。他听完我对诗的感悟后，抑制不住内心的热情，他顺手拿起一本自己的韵语集，一口气写下了这段话：

一日与明标论诗，谓冯其庸若何？古人有之：作诗应有成化骨，骨里无诗莫浪吟，明标大笑而还。

罗明标先生雅正

范曾 辛卯年

四

范曾的人文宽度，足以应对各类问题。接着我们又就写诗交换了看法。他主张诗要以唐宋为宗，我认为诗要平民化，要人人懂读爱读。

＂这是对的。中国文化不但有巨大的活力，同时又有巨大的创造力。＂范曾说话的语速，颇有节奏感，他言谈举止散发着贵族的气息。

＂你可以对我的绘画进行一些哲学研究。目前为止没有人这样思考过。＂他认真的看着我。他身边的人懂他思想的少，懂他价值的人多。当下世界，所有的人都成为了利益的躯壳，艺术批评已成为罂粟花。范曾有一个24字的自我评价。我不喜欢他那老子天下第一的自况。我对范曾的评价：

耐不住寂寞、俗来俗去。其文浅、其画薄、其字轻、其命贵。天，降大名于范曾，我们何不听天意，而修自己呢？

五

我们抽着烟，范曾把手稿递给我。＂文章你去发表，算是对白石老人的新研究吧。＂

他边说边笑，他的亲和力比人的想象管用。＂开幕式我不一定去的了，我下月20日要接待联合国文化参赞。＂

范曾， 一个文化人，有着贵族的命运，有着他人望尘莫及的知名度。他既有君子好德之心，又有得意忘形之举。

人呀，知己者智；知人者爱。物我俩忘者圣。

(罗明标 2024年2月1日于退思斋)